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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泽明电影剧本《罗生门》 二

已有 217 次阅读2014-8-16 10:13 | 黑泽明, 罗生门, 剧本

31 纠察使署堂前
多蘘丸:我即使要杀那汉子,也决不想用卑鄙龌龊的手段杀他。再说,那汉子也确实很有杀发,本领高强。......就在二十三个回合上,按我的刀法---这,大家可别忘了,光这一点,我至今还心理佩服他的---凡是和我交锋,斗上二十回合的,天底下也就只有那汉子一个人。......哈哈哈哈......什么?那女的怎么了吗?......不知道。那汉子一倒下,我当下就回头看那女的,哪里都没有找见她。大概是,看见我们对坎起来,害怕不过,逃走了吧。看来把她吓的够可以的。我走出山路一看,她丢下的那匹马,正悠悠自得地吃草呢。那女的所以打动我的心,就在她那性情地刚烈,哪知道,到头来,还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女人罢了。......哈哈哈哈......我也不想再去找她了。......什么?汉子的刀么?那汉子的刀,当天就在城里换了酒喝掉了。哎?那女人的短刀?对,提起来,倒是的,是一把嵌有螺钿的,看来很值得几文的好东西哪。......那时,我可完全忘记了。怪可惜了儿的。......这倒成了我多蘘丸一辈子没有过的疏忽了。......哈哈哈哈。
静听着多蘘丸这口供的行脚僧和卖柴的。---卖柴人的表情,好像被狐狸魅住了似的。

32
罗生门
雨。
卖柴的、行脚僧、打杂儿的。
打杂儿的好像感到无聊似的打了个大呵欠:
“......
哼哼......”多蘘丸这个家伙,就在出没于京里的盗伙里,也是个最爱采花的家伙。去年秋天,鸟部寺的宾头卢大殿后面山上,一个象是来烧香的妇女,和一个小丫头一块儿被杀的案子,恐怕也就是这家伙干下的吧。他说的丢下坐马逃走的那女子,谁知道是在哪儿怎么了呀。
行脚僧:可是,那女的也在纠察使署里漏了面哪。据说是托身在一个尼姑庵里,还是捕快侦察出来的呢。
卖柴的当下就嘟嚷道:
那是骗人!......完全不是实情!多蘘丸的口供......女人的口供都是......”
打杂儿的:嘿嘿,......人就是不会说实话的!......人这种东西么,对自己本身都不肯坦白的事儿多着呢。
行脚僧:那倒也许是的。......正是因为人性愚懦,才所以如此。......其所以作妄言,就正是懦弱无能之故。......甚至欺骗自己。
打杂儿的:得拉得啦。......又来说法么?在我看来,谎话也好,怎么也好。......只要是有个趣儿的就行。......究竟,那女的是怎么说的呢?
行脚僧:那和多蘘丸的口供,完全不相符。......要说不相符么,首先那女的相貌,就不象多蘘丸所说的那样,一点也看不出有刚强之气来,只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温柔相儿。 

33
纠察使署堂前
好一阵子只是潸潸哭泣着的真砂。
随后抬起眼泪淋漓的脸来诉说:
我乍一看到丈夫被捆在树上,当时就顾不得前前后后,拔出了短刀。......也没想想我一个妇道人家,还能济得多大事?......捕一会儿工夫,手里的短刀就叫人夺去了。......这一来,我,......叫人夺去了短刀的我......为救我丈夫的命,就只剩的单单的一条路了。......”
真砂伏地大哭。
稍顷,呜咽着又诉说下去:
“......
那个身穿蓝褂子的汉子蹂躏了我的之后,还望着我那被捆在树上的丈夫,用嘲讽的口气自夸其名道:自家便是如今京里大名鼎鼎的多蘘丸!’......可想而知,我丈夫该是多么悔恨啊!......可是,不管怎么挣扎,捆着他的绳子,却更加抽得紧紧的,越发的深深勒进皮肉里去。......我不知不觉的往我丈夫身边跑去。......不,我真相跑到我丈夫身边去。......”

34
林中
要跑向武弘身边去的真砂。
多蘘丸突然踢倒想要跑过去的真砂。
多蘘丸斜睨着倒在草地上的真砂,大踏步走近武弘身边,夺了他的长刀,疾风似的飞奔而去。
他那狂暴的笑声,震得满树林子都应声响,笑声渐渐地小下去。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子寂静无声。
在这寂静之中,只剩下不幸的一妻一夫。
伏在草地上哭泣着的真砂,站兢兢地抬起泪眼来,羞明似的仰窥武弘。
他想要去抱住武弘地身子,不只为什么,仿佛凛然一惊似的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。
目不转睛地瞪着真砂地武弘的两眼。
那眼神射出冷酷的光芒。

35
纠察使署堂前
真砂:......到如今我一想起那副眼神,还觉得浑身的血都要凝冻似的。在他眼睛里闪着的,既不是气愤,也不是悲伤,......只是......只是鄙视我的冷酷的光芒。

36
林中
真砂定睛看着武弘的眼,叫喊:
别那样!......别拿这样眼神瞪着我呀。......”
武弘还是用冷酷的眼神纹丝不动地瞪着真砂。真砂越发急得发狂:
太狠心了。......我,宁可吃你打............哪怕你杀死我,都不打紧。......可是,用这样的眼神来看着我,你可太狠心了呀。......”
武弘带着冷酷的微笑,冰冷僵硬的神态。真砂仿佛是为了避开他这冷酷的眼神,两手捂住脸,哭倒在地,蓦地里跳起身来,慌慌张张地四下里寻找,从草地里拾起那短刀来,割断武弘的绳儿。
“......
来吧,求你杀了我。......狠狠心杀了我!
说着把短刀递给武弘。
武弘不接。
只是冷冷的盯着真砂的脸。
啊啊!
真沙发出悲痛的哀叹,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。
真砂一动不动地盯着武弘。
武弘含着冷笑的眼睛。
别那样!......别那样!
真砂声嘶力竭地狂喊着,紧紧握着短刀。晃晃悠悠象梦游病人似的,向武弘怀里扑倒去。

37
纠察使署堂前
真砂抽抽搭搭地诉说:
“......
我就那样晕过去了。......等我苏醒过来四下里一看,不好了!......那时候我吓得哟,......我丈夫,......我那断了气的丈夫,胸口上插着我那把闪着寒光的短刀!大慨我就是因为这太可怕了,好像身在梦幻里,逃出了树林。......等到我清醒过来,我却是站在那山脚下的一个水池子边上......那以后我怎么了?......那其间的事,我委实没有气力再来申诉了。......我投过这个水池。......除此以外,也曾试过用别的法子自杀,但是,......怎么也没死得成。我是这么无能,......这么愚笨,......怎么好哪......”
真砂哇的一声伏地大哭。
呆呆地看着她的行脚僧和卖柴的。

38
罗生门
雨。
卖柴的、行脚僧、打杂儿的。
打杂儿的:哼,......果然,我也闹不清究竟是怎么回子事儿了。......不过,女人这东西是什么事儿都会用眼泪来胡弄过去的。连自己都胡弄过去。所以,女人家的话,须是很小心地听,要不然,就会上她的当。
行脚僧:唔......但是,据那死了的汉子说出来的话,......
打杂儿的:什么?......死了的汉子说的话?......死鬼怎么说话哪?
行脚僧:是借女巫的口来说的。
打杂儿的:哦。
卖柴的:撒谎!那汉子说得也不是实话!
行脚僧:可是,甚至于人到死后还作妄言,那是没有的事。
打杂儿的:为什么哪?老师父。
行脚僧:......我可不愿意把人看的那么坏。
打杂儿的:那就随您的便。不过,当真有什么老实人么?难道不都是自己以为自己老实么?
行脚僧:你把人说得太可怕......
打杂儿的:哈哈哈哈......我看人这种东西么,就象是天生的尽把对自己不太合适的真事儿忘记的一干二净,光把对自己合适的假话当作真的呢。......因为这么办心理舒坦嘛。......哈哈哈哈。
行脚僧:胡,胡说八道......
打杂儿的:哈哈哈哈......好吧,......且来听听那死了的汉子怎么说的吧。
行脚僧:......
电闪,雷鸣。

39
纠察使署堂前
奇形怪状的女巫,颤抖着身子,动着嘴巴,嘴里吐出来的声音是武弘的口音:
“......
我而今在幽暗之中,......在一线光明也没有的幽暗里,苦闷难受。......该咒该骂的是那个把我推落到这苦难的阴间里来的家伙!
女巫象发疟疾般浑身颤抖着,发出非人非兽的声音,呻吟了好一阵子,然后接着往下说:
“......
那强盗强奸了我的妻子之后,就坐在哪里百般抚慰起我那妻子来了。......我妻子悄然坐在幼竹的落叶上,两眼盯着磕膝盖儿。......那强盗花言巧语的直说:‘......哪怕是一回,已经玷污了的身子,再去跟你那丈夫,相处之间也是不会和睦下去的了,与其跟着个这样的丈夫,还不如作了我的浑家,你有没有这意思呢?我正是真心爱你,所以才干了这桩非常莽撞的事。’......强盗这样一说,我那妻子居然听得出了神,抬起头来。............从来也不曾见过我妻子象这个时候那么美。......”

40
林中
树影浮动着的真砂的面孔。
真砂出神地望着多蘘丸。从二人之间,看得见离着两三丈远外的武弘在着急挣扎。
那武弘的脸。---随之而来的是武弘的声音:
“......
可是我那美貌妻子当着眼前被捆起来的丈夫是怎么回答强盗的呢......”
真砂对多蘘丸说:
“......
随便去哪里都行,......随便去哪里都行,带我走吧。

41 纠察使署堂前
女巫用武弘的口音大声说:
“......
妻子的确就是这样说的!......可是,妻子的罪孽并不单是这么点儿。如果光是这么点儿的话,我还不至于在这幽暗里苦到这般地步。

42
林中
多蘘丸夺过武弘的长刀来催促真砂动身。
真砂盯着武弘。
突然手指着武弘,仰对多蘘丸,发出着了狂似的叫喊:
你给我杀了他。他不死,我不能跟你在一块儿。你给我杀了他---”

43 纠察使署堂前
女巫显出恶鬼般的形象,大肆咆哮地倾泻着武弘的咒骂:
“---
这句话,就象暴风一般,直到如今还要把我倒栽葱似的吹下无底的幽暗的深渊里去,......从人嘴里曾经说出过这样可恨、这样该诅咒的话吗?......连那强盗听到这句话时都大惊失色了!

44
林中
你给我杀了他!你给我杀了他呀!
多蘘丸迷惘地看着拽住他不放的真砂这么喊叫。---突然抬脚踢倒真砂。

45
纠察使署堂前
从女巫嘴里迸出异常尖锐的高声嘲笑。

46
林中
多蘘丸脚下踏着跌倒的真砂。
慢悠悠地交抱两臂,对武弘说:
喂,......你打算把她怎么处置?......杀了她呢?还是饶了她?......你点点头回答我就行。......”
武弘茫然的脸。......随之而来的是武弘的声音:
我当时想,单凭这句话,也就可以饶恕那强盗的罪了。
多蘘丸走近武弘一步。
......杀吗?......饶了她吗?
这当口,真砂霍地跳起身来。
刹那间,不知喊了一句什么,便向树林深处飞奔而去。
多蘘丸追去。
剩下武弘,象泥人似的,直勾勾地盯着前方。

47
树阴里的草地
武弘的声音:
那以后,不知过了多大一会儿。

48
林中
多蘘丸赶回来。
站在武弘面前,俯视着武弘。
武弘象是没有觉到,不瞥一眼。
多蘘丸拔出长刀。
割断捆绑武弘的绳子。
武弘这才抬头看多蘘丸。
多蘘丸:......女的逃走了。......就剩下我的命运了。
说着,慢步走去。
又剩了武弘一个人。
武弘茫然的仰望苍空。

49
凉风刮过的树梢
武弘的声音:
“......
好静啊。......也不知是哪里,有人在哭......有人在哭......哭着的是谁呀?......”

50
林中
哭着的是武弘。
呜咽着,解脱了绳索,摇摇晃晃站起来。
走了两三步停下来。
定睛看着草地上某一点。
草里,真砂的短刀在闪光。
武弘拾起那刀,朝自己的胸膛猛力一刺。

51 纠察使署堂前
剧烈颤抖着身子的女巫。
渐渐安静下来,变成了假面似的死白脸。从她微微努动着的嘴巴,倾吐着武弘的语声,却象是从怪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声音。
“......
静极了。......多么寂静呀。......阳光骤然淡下来了。......我的周围,不知不觉的笼罩上了阴沉沉的幽暗。......我就在这阴森森的寂静包围中倒了下来。......这时候,有人蹑足走进我身边来,......是谁呀?......那个人悄悄地握住了我胸口上插着的短刀,......就慢慢地抽了出去。......”
女巫叭哒一声往前扑到。
心惊胆战地看着这副光景的行脚僧和卖柴的。
卖柴的浑身在发抖。

52
罗生门
卖柴的站起身来狂喊:
不对!不对!......那汉子的胸口上,并没有插着什么短刀!那汉子是叫长刀给刺死的!
行脚僧和打杂儿的都用吃惊的眼神望着这情景。
雨还在下,困住了这三个人。卖柴的清醒过来,怯生生地看了看行脚僧和打杂儿的,便无精打采的又蹲下身去。
扯起湿袖子来擦他脸上的油汗。
打杂儿的嬉皮笑脸地一笑:
哈哈......这倒有点儿意思起来了,嘿!
歪过头去窥看卖柴的脸: 
“......
......这么说来,你合着是看见这全出戏来啦!
卖柴的茫然望着外面的雨,点点头。
打杂儿的:那么,你为什么在纠察使署里没有把这个事儿说出来呢?
卖柴的:......我呀......我怕吃上挂络。
打杂儿的:唔,可是在这里说说,该没有什么了吧?
卖柴的:......
打杂儿的:喂,你倒说呀!......你的话该是最有个听头了。
行脚僧:......我可不想再听了。......可怕的事儿听的也够了。
打杂儿的:哼,......如今的世界,这样的事儿可有的是呢!......有人说,因为人太可怕,甚至一向盘踞在这罗生门门楼上的鬼怪,眼下都吓的逃跑了。
行脚僧:......
打杂儿的:(对卖柴的)说呀!这个事儿你打哪一段起知道的呢?
卖柴的:......我在山里见到一顶市女笠---
打杂儿的:那是你说过的了。
卖柴的:---再往前走了六、七丈远,就听见女人的哭声......我便从树丛里偷偷地窥探过去,就看到了那个被捆住的汉子,哭着的女人和多襄丸。 
打杂儿的:慢着慢着,那么,你说看到汉子尸首的话,是瞎造的了?
卖柴的:......我呀,......就怕吃着挂络呗......所以......
打杂儿的:(怀疑似的目光盯着卖柴的脸)那也好......接着往下说吧......多襄丸在那儿干什么哪?
卖柴的:拜伏在女的面前赔不是。
打杂儿的:?!

53
林中
哭着的真砂,拜伏在他面前的多襄丸:
“......
我这个人哪,一向就是个起了恶念,便顺着恶念干下去的人,我不相信这是最不受烦恼所苦的办法。......可是,今天,......却不行了。......我把你弄到手之后,越发地丢不开你了。......越发留下烦恼了。......求求你,跟了我吧。......京里京外知名的多襄丸,是这样跪着央告你呢。
真砂哭声暂停,接着又哭起来。
多襄丸:---我呀,只要你答应作我的浑家,我就可以洗手不再干这营生了,......让你一个人享享福的这点儿钱财,我是藏着的。......不,你如果不愿意用这种不义之财的话,我能出汗卖力气,......哪怕直落的作个小买卖人,也决不叫你受罪。......只要你肯跟我,我,多么劳累都不怕。......求求你,......跟了我吧。
真砂还在哭。
多襄丸:---求求你,......你要是不肯的话,我只好把你杀死,再没有别的办法。......求你说一句吧,肯跟我。---
真砂越发哭的厉害伏倒在地。
多襄丸:---别尽哭呀!......别哭了,回我一句话呀,你就说肯跟我好了,......说!......不肯说么!
哭着的真砂。
突然,抬起头来,挺然坐正。
真砂:那怎么成?!
多襄丸:......
真砂突然站起身来,拾起草地里那把短刀向武弘身边走去。
切断了捆绑着武弘的绳索,哭刀在他面前。
呆立着的多襄丸:
“......
我懂了,......你的意思是叫我们两人决定啦!
说着,便握住刀把盯着武弘。
晃晃悠悠站起来的武弘,摆摆手:
且慢!......我啊,我才犯不上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拼命了。
多襄丸:?!
武弘俯视真砂。
真砂瞪眼仰望着武弘。
武弘鄙视着她,厌恶地说:
在两个男人面前丢丑,为什么不自裁呢......你这可憎的女人!
然后对多襄丸说:
这样的贱人要她干吗?你要就给你好了!......事到如今,这样的女人,还不如抢我那匹桃花马来的伤心呢。
多襄丸看看武弘,看看真砂,拿不定主意。
真砂没有眼泪的眼睛看看多向丸。 
多襄丸定睛盯着真砂的眼睛。
有顷。
多襄丸掉头走去。
真砂赶上去:
等一等。
多襄丸瞪她一眼:
别跟我来。
真砂扑到在多襄丸和武弘的中间。
武弘:别哭啦,哭得再怎么可怜,也没有人再上你的当了。
扑倒在地的真砂。
多襄丸:罢了!你也不用唠叨她贪生怕死啦。......女人这种东西,本来就是这么没出息的。
真砂颓丧的神情。
颓丧的怪可怜的真砂,两肩一耸一耸地在打哆嗦。
站着的多襄丸和武弘,俯视着这情景有一阵子。
真砂哆嗦着地肩膀底下,漏出隐忍不住的哭声:
呃!呃!呃!呃!
一会儿工夫,真砂象河堤绝了口似的笑了起来。多襄丸和武弘都用吃惊的眼神俯视着她。 
真砂一下子丢开女人家的温柔假面,变成了狠毒毒的形象,破口大骂:
哈哈哈哈......你们才没出息呢!......(对武弘)......你要是我丈夫,为什么不杀了这汉子?......为什么不先杀了她再叫我死?......杀了这汉子之后,再来叫我死,这才象个男人样,不是吗?......(对多襄丸)......你也不是个男子汉。......那时我听说是多襄丸,我不由得就止住了哭。......因为我最讨厌的是一个人办事不果断。......我想,果真是多襄丸的话,或许替我打开这个没法解脱的绝境。......只要能够把我从这个无路可走的绝境里搭救得出去,哪怕怎么折磨我,怎么无法无天,都不在乎。我是这么想着的。......可谁知......你也和我丈夫一个样,也不过是个小滑头罢了。......要知道,女人是要凭腰里的刀来争夺的!
真砂说完之后,用炯如火焰的眼光,挑拔似的看这二人。
多襄丸刷的一下抽出长刀。
真砂故意的奔向多襄丸。
才走两三步,就回头看了看武弘。
武弘也拔出了长刀。
真砂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。
在这怪笑声中,多襄丸和武弘的刀锋咔嚓一声碰在一起,交起手来。
两人的决斗,---并不象多襄丸所供的那样自己是那么刀法高强。
一点儿也不象他说的那么精彩,完全是残暴的乱斗。
看着他们决斗的真砂,脸色发青,渐渐后腿,逃入林中。
多襄丸和武弘还在格斗。
多襄丸终于一刀刺杀了武弘。
然后往四下里一看。
不见真砂。
多襄丸慌张。
瞪起红眼,拼命找真砂。
在树林里东奔西串发了疯似的寻找真砂的多襄丸。
过了一会儿,他悄然回到武弘死处。
茫然的俯视着武弘的尸首。清醒过来之后,立刻夺了武弘的长刀仓皇走去。

54
罗生门
雨。
卖柴的、行脚僧、打杂儿的。
打杂儿的:哈哈......这倒仿佛是实话了。
卖柴的:我可不撒谎,......是我亲眼看见来的。
打杂儿的:哼哼哼,......那也靠不住。
卖柴的:我不说假话!是真的!我可不撒谎。
打杂儿的:没有一个撒谎的人说自己的话完全是谎话的。
行脚僧:这真是可怕的事了......要是任何人都不能相信,那么,这个世界就成了地狱了。
打杂儿的:是呀,......这世界压根儿就是个地狱嘛。
行脚僧:不,......我相信人!我不想把世界看成地狱!
打杂儿的:哈哈哈......光说好听的话是不中用的。......你倒想想看,......直截了当地说,如今这三个人的话,又该相信谁的哪一句才好呢?行脚僧悄然无语。
卖柴的嘟嚷着:
不懂,......简直不懂。
打杂儿的: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,......人做的事根本就是无法琢磨的。
三人又默默无言。
雨还在下。
雨声里,隐约听见哭声。
三人都竖起耳朵听。
象是婴儿的哭声。
打杂儿的站起身来,四下里寻觅,转到门后。
行脚僧和卖柴的两人,面面相觑,彼此无言。
婴儿的哭声---孩子象被火烫了似的哭的挺厉害。
卖柴的和行脚僧不由的站起身来,赶向门后去看。
打杂儿的正在剥婴儿的衣服。
卖柴的:你这是干什么!
气愤愤的把打杂儿的推开。
打杂儿的打了个趔趄,肋下紧紧挟着剥下来的小衣服,喊道:
你才干什么呢!
卖柴的:......你的心多么狠哪......
行脚僧抱起了婴孩,站在两人之间直发愣。
打杂儿的:心狠?......这小衣服反正早晚一定叫人剥了去的,......我拿走又有什么不对呢?
卖柴的:你,你是恶鬼么!
打杂儿的:恶鬼?......我要是恶鬼,这个崽子的爹妈又该是什么哪? 
卖柴的:......
打杂儿的:自己任性地图个痛快,搞出来的崽子也不想养活,扔在路上,这崽子的爹妈才真是恶鬼呢!
卖柴的:不对!这跟你说的不一样!你瞧,小衣服上还缝着长命百岁的符咒呢!......你替扔孩子的爹妈想想看吧。......不得不扔掉自己亲身的孩子,一定是有万不得已的苦衷啊。
打杂儿的:哼......什么事都替别人着想,那还有个完么?
卖柴的:这,这可太自私自利了。......
打杂儿的:......哼,自私自利为什么不行?......这是个人不如狗的世界......谁要不自顾自就活不成的世界啊!
卖柴的赫然瞪圆了眼睛,鼻孔里出气有声:
他妈的!真是!谁都只是自私自利!全都是给自己的自私自利行为辩护啊!那强盗!那女的!那汉子!还有你也是!
打杂儿的:哼......难道你就不是那号人吗?......别打哈哈吧。......纠察使署的官儿们,也许叫你糊弄的过去;可我呀,你可糊弄不了!
卖柴的:......
打杂儿的:我问你......那女人的短刀哪儿去了?......多襄丸也说是镶螺钿的好家伙。那把短刀哪儿去了?......难道落在草里就没了吗?............不是你掖起来了,还有谁呀?
卖柴的:......
打杂儿的:哈哈哈......怎么样?说着了吧?......哈哈,是贼偏喊捉贼,这才叫自私自利呢!......哈哈哈哈。 
卖柴的缩着肩膀呆站着。
行脚僧抱着已经不哭的小娃娃,茫然望着卖柴的。
打杂儿的:(仰望天空)雨也住了。......
回头看看卖柴的:
“......
......还有什么说的吗?......没得可说的话,我先走啦。......哈哈哈哈,......没想到躲雨躲这么久。
打杂儿的挟着小衣裳,钻过檐滴,走下台阶。

55
路上
打杂儿的噼哧啪喳汤着水洼儿走去的两脚。

56
罗生门
檐头滴着水。
抱着娃娃呆立着的行脚僧和悄然垂头站着的卖柴人。
小娃娃又哭起来。
卖柴的仰起脸来。
卖柴的定睛看着行脚僧怀里哭着的小娃娃。
迟疑了一阵,走进行脚僧,伸手要接小娃娃。
行脚僧着了慌,紧抱着小娃娃往后退:
你干嘛?你还想剥这孩子贴身的布衫吗?
卖柴的受了委屈似的望着行脚僧的脸。然后,轻轻的摇摇头:
我家里有六个孩子。养活六个和养活七个,也就是一个样的辛苦罢了。
说着,摊开两手。
行脚僧定睛看着他的脸色:
唉呀,我错怪了你的好心眼儿了。
卖柴的:不能怪你,......如今的世界,凡是人都不能不怀疑他啊,......惭愧的是我,......我自己就摸不清自己的心眼儿。
行脚僧:呀,你做了件好事。......亏得你,我还是可以相信人了。
卖柴的:哪儿的话呢。
卖柴的从行脚僧手里接过娃娃就钻过檐滴走去。
淡淡的夕阳余晖照着檐滴。
罗生门的全景---目送着卖柴的后影儿的行脚僧,夕阳照着抱了孩子走去的卖柴人。


路过

鸡蛋

鲜花

握手

雷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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